李名觉似乎被吓傻了,迟疑着久久没有任何动作。
顾传玠目光赤红,冷冷看着李名觉:“你是我的心腹,你在我临死之前还来见过我,吴顺不会放过你的,不管你是不是打算息事宁人当做没有这件事,吴顺都不会放过你!”
某种程度上,朱元跟顾传玠真是同路人,都这样会抓人的七寸。
李名觉垂下头遮住眼里那一抹复杂和玩味:“公子,我不过就是小小一个巡按,又如何能和恭顺侯相抗衡?你太看得起我了。”
“不是的!”顾传玠飞快出声:“公主是太后娘娘养大,太后娘娘一定会替她做主,再说,还不只是这些,他给公主下毒用的是密宗毒药,是从瓦剌人那里要来的!瓦剌人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,这些年一直在用这件事要挟他,这次更打算用这件事来要挟他妥协,好让他杀了阿朵!激化大周跟瓦剌太师之间的矛盾,让大周对付瓦剌太师,好能叫王庭暂时得到喘息之机!”
李名觉是真的惊住了。
吴顺竟然还落下了把柄给瓦剌王庭?!
这么说的话……
这些年来吴顺声称身体不适屡屡不肯接受朝廷任命出发赴任……
不……
李名觉努力辨别这话里头的真假,并没有立即相信。
“可众所周知,公主是因为产后失调,休养不好才会香消玉殒,蓟州那边的巡城御史也并没有提出过异议……”李名觉盯着顾传玠,面露狐疑:“再说,公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?”
这个应当是吴顺的死穴,既然是死穴,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别人探知?
以他对顾传玠的了解,顾传玠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,能有渠道知道这些。
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?
顾传玠怔住,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说话。
他忽而想起来,自己是重生的。
如果现在死了,那么他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在活一次?
他因为自己这些思绪而一时没有说话,等到李名觉急促的催促了一阵,他才渐渐回神。
能不能再度重生,那都是以后的事了,现在的当务之急,是当下。
他就算是死,也不能让吴顺好过。
向来只有他负人,没有人敢负他的。
他平静下来,面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:“我自然知道,你要是不信……去问问还在南镇抚司的布托啊……”
李名觉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变得冷肃无比。
是真的。
朱元的所有推测都是真的,吴顺跟公主之间的感情有问题,公主的死有问题。
所以刺杀阿朵的事,也的确是吴顺做的。
他怕这件事会愈演愈烈,怕完不成瓦剌王庭的要求,瓦剌王庭会把他的秘密抖搂出来,所以更急着要杀死阿朵。
可是阿朵并没有死。
这是很不正常的,毕竟吴顺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,手里的能人异士不少,他出手了,阿朵竟然还能屡次逃脱。
那么……
李名觉弯腰看着自己地面,一时没有出声,似乎是在辨别他话里的真伪。
顾传玠压低声音,循循善诱的让他听自己的话:“吴顺如此心狠手辣,他不会放过我的,我知道他的秘密,你又是我的心腹……李大人,你还不快些,抓住这个机会,髙阁老不甘心因为被盛阁老的事情连累而致仕,只要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……他一定会很高兴的,到时候你就安全了。”
李名觉睁眼看着他,惊疑不定的退后了一步。
牢里安静异常,昏黄的一点烛火被风一吹,叫人头皮发麻。
顾传玠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李名觉,冷声说:“另外,你出去了,带个口信给朱元吧。”
李名觉猛然抬头。
顾传玠已经冷冷笑出声了:“我的今天,就是她的明天,你替我告诉她,我会在下头等着她,她永远不会赢过我!永远也别想摆脱我!”
顾传玠疯了!
李名觉没有回答,疾步转过身步出这个地方,在转身之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,却只看见顾传玠亮得渗人的眼睛。
鸿门
夜幕低垂,天上繁星点点,李名觉在长街中掀开轿子的帘子,心神不宁的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地方,幽幽的吐出了一口气。
真是有种怪异的感觉。
他现在总觉得不管是顾传玠还是朱元,都好像是带着某种目的性来接近他。
他们都好似觉得他未来会飞黄腾达。
可是他们的底气来自于哪里?
顾传玠的确是不如朱元许多,可是有一点要承认-----在没有遇见朱元之前,顾传玠还是料准了许多事,而且做的事都极为有章法条理,就好像……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一样。
他愣了愣,在轿子里呆住了。
如果这么说的话,那么朱元也给了他同样的感觉。
而且朱元和顾传玠之间好似早就结下了深仇大恨。
可是他们的年纪才多少?
又一个在青州一个在京城,在这之前甚至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,何来的深仇大恨?
他想起顾传玠放的狠话,说是会在地狱等着她,若有所思。
想到这里,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,急忙收敛思绪,幸好此时也到地方了,他掀开帘子,正要动作,就听见身后传来咕噜噜的车轮声。
这么晚了……
李名觉看着这座普通不过的宅子,思虑片刻,让人抬起正轿子,拐到了拐弯处,看着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,走下来了一个女子。
看穿着打扮,应当是哪户人家的侍女,走了几步就拍响了朱元家里的门。
门吱呀一声开了,里面很快有人探头出来,女子清脆的声音便在夜里响了起来:“我们是恭顺侯府,我们姑娘病了,听胡太医说,唯有朱姑娘的医术可救我们郡主,还请朱姑娘移步,去替我们姑娘治病!”
恭顺侯府……
李名觉脸上笑意敛住,蹙眉想要现身,想起自己刚刚去过刑部大牢,又急忙停下。
不行,这个时候,他更加不能现身。
否则又去过刑部大牢探望过顾传玠,这个时候又出现在了这里见了朱元,那么吴顺就算是榆木脑袋,也知道事情跟他有关了。
他立在原地。
秋夜长,他的衣裳被风吹起,忽而觉得有些冷。
在这样的萧瑟秋风里,连翘抖得风中的落叶,听见里头说是今天太晚,朱元身体不适,让他们另请高明,就听见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啪嗒一声就断了。
不行!
侯爷说过,若是请不到朱元回来,就会要她的命。
如果她就这么回去,一定会死无全尸的。
她哭丧着脸,几乎已经带了哽咽,推开门一路闯进去,见到花厅里正跟付泰等人摆了宴的朱元,战战兢兢的咬着牙跪下:“朱姑娘!我们郡主并发,此刻危在旦夕,我们知道您医术高超,还请您不计前嫌,千万跟我们走一趟……”
朱元静静地看着她。
就在一月之前,这个侍女还在顾传玠家里对着自己趾高气扬,可是现在她却跪在这里。
付泰已经皱起眉头来。
这个时候,说是要救人?
可是朱元刚刚才跟他说过,她得罪了吴顺,可能会招来吴顺的报复。
那么这次去治病,到底是真的只是治病,还是会是针对朱元的阴谋呢?
他忖度着,试探着摇头:“这怕是不妥,我这外甥女年纪小,经不住事,她虽然医术不错,却并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,若是郡主不好了,还当不要延误,该去找太医院的供奉们更为稳妥。”
连翘心里乱成一团,连头皮都绷紧了,急忙摇头:“我们都已经找过了,我们也知道从前对朱姑娘多有得罪,可是现在人命关天,朱姑娘,求求你了!我们郡主奄奄一息,就等着你救命呢!”
话说的这么严重,付泰更觉不祥。
如果不去,那么就是等于是在坐看恭顺侯府的宝贝疙瘩去死?
那毕竟是个郡主,如果真不去,而那边出了什么事,那么这件事可大可小,很可能会被拿来借题发挥。
朱元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:“胡太医过去了么?”
连翘心中一松-----为了降低她的防备心,吴顺早就想过了去找胡太医了,只是胡太医会被人绊住,当然不会成功跟朱元一起到达恭顺侯府的。
她急忙点头:“也已经去请了,还请姑娘先跟我们走一趟罢!”她低声哀求着:“姑娘,我们这么多人来接您,足以说明我们的诚意,我们是真心实意的。”
朱元勾起了一抹笑意。
是诚心诚意的没错。
不过不是诚心诚意的来请人治病,肯定是另有目的。
可是也没什么办法。
身份低微,就要懂得审时度势。
她去,或许会死。
但是不去,死的更快。
“好,让我收拾收拾。”朱元咳嗽了一阵,仿佛是真的得了风寒还未好的样子,等到连翘松了口气,便转过身快步回了后院,面色凝重的看向付泰和苏付氏:“舅舅,姨母,来不及说那么多了,还请你们帮我个忙。”
付泰怔住,看向朱元的眼神有些震惊,虽然早知道这个外甥女不是普通人,但是亲眼看着她如此游刃有余的求生,还是觉得有些感慨。
她跟妹妹真的半点都不像。
苏付氏已经攥住了她的手:“他们请你去,难道是又要故技重施,羞辱你?”
如果只是羞辱,那还是最好的结果。
朱元顿了顿,反手也握住她的手摇头:“现在一切都还言之尚早,但是他们挑晚上来,总是来者不善,舅舅,等一会儿,请你去王家一趟。”
王太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