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前,皇伯父下巫蛊诅咒皇祖父,案发后逼宫不成,于陈武门畏罪自杀,史上称陈武门之变。
皇伯父死后,他的儿女们自尽的自尽,流放的流放,唯有养子皇甫彻下落不明。
这么说,黑衣人是皇甫彻,他这一次是给皇伯父报仇来了!可当年明明是皇伯父有错在先,这其中难道有隐情?
云意心中挖心挠肝地猜着,决定亲自问清楚。她睁开了眼睛,坐起身来:“三,三堂兄——”
“不装睡了?”皇甫彻走到她面前,一双眼睛幽幽地俯视她。
往事
云意站起来,与他对视:“我记得很小的时候,皇祖父和母皇常常夸三堂兄骑□□湛,胆识过人。皇伯父如此下场,皆是因为他做错了事,你为何要迁怒母皇?”
皇甫彻面色染上怒意,手上青筋暴起。云意几乎以为皇甫彻要举手打她,往后退了好几步。
预想中的重拳没有到来,取而代之的是皇甫彻的辩驳:“你的母皇,是个双面人,惯会表面一套,背地里一套。她明面上十分敬重义父,暗地里陷害他。这偌大的天下,本应该属于义父。”
他越说越激动,两只眼睛都红了,云意十分害怕,还是抖着唇说:“母皇在我眼里是好人,皇伯父在你眼里也是好人,也许是有阴毒小人背地里挑拨呢,三堂兄,你查了么?”
“我自然是有证据的。”皇甫彻的眸子映着云意瑟瑟的可怜样儿,放缓了语气:“说了你也不知道,你还小,不必理会这些腌臜。不过你不用害怕,我不会迁怒你。等云景死了,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。早年义父与云景那贱人闲聊,要把你许给我。如今想想,践约也不错。等你长大了,我娶你做我的皇后。”
杀了她母亲,还要娶她,这到底是个什么禽兽?云意气得面色涨红:“你不怕我为母报仇,杀了你?”
皇甫彻不怒反笑:“你先学会杀人的手段再说罢,我等你来杀我。不过——”他尾音上挑,拉出一个玩味的弧度:“也许你生了孩子,就不想杀我了。”
“你,你做梦!”云意怒气上涌的脸反而越发生动,皇甫彻心里仿佛被猫挠了,痒痒的。
“三殿下,云景的人到了。”
皇甫彻点点头,往前迈了几步,回过头对云意道:“乖乖待在这里,外面是迷宫,你若是想被困死,尽管走。”
云意咬紧唇,不说话。
皇甫彻的下属不放心:“三殿下,就让她自己待着?不如拨两个人来看着她。”
“是么?”皇甫彻冷笑:“只是看着她?”
下属讪笑一声:“这——”
他们这几年过得如履薄冰,仿佛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。这所有的一切遭遇,都是拜云景所赐。多年的仇怨,加上云意生得这样貌美,很难不动别的心思。
皇甫彻又看了云意一眼,带着下属走了。
他的眼神,云意读懂了。只有他能保证云意的安全,出去了,要么是在迷宫里困死,要么碰见他的其他下属,生不如死。
云意伏在潮湿的地上,呜呜的痛哭起来。哭声在空旷的洞中被放大数倍,撕心裂肺。
不知过了多久,云意哭累了。她艰难地扶墙站起来,取下唯一的火把,抹着泪往外走。哭也哭够了,无论如何,她不能坐以待毙,先观察观察周围的环境。
洞穴外和里面几乎一样黑,火把的光亮有限,照不了太远。云意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巨兽的肚腹之中,会慢慢被吞噬。
定了定神,云意开始思索,皇甫彻到底会把她藏在哪里?
她不见了,母皇很快会全城搜索,一路追踪。皇甫彻这样子不像是在逃亡路上,而是躲在京郊附近。
京郊,洞穴,黑暗——
云意心念一闪,恍然大悟:“皇陵地宫,这是皇陵地宫!”
皇陵地宫是历代皇帝的安眠之所,为防止盗墓,地宫之内除了陵墓,还请高僧利用五行八卦设置了迷宫诡道。这么多年,皇家侍卫清理出不少被困死在内的盗墓贼尸骸。
好巧不巧,迷宫的地图,她在母皇的御书房见过。
云意面上的泪水已经全干了,她举着火把,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。
路很黑,很长,火把上的松油滴下来,烫伤了云意细嫩的手背。云意忍着疼痛,不敢停留。
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,火把就快燃尽了,云意拼着最后一丝力气,推开了皇祖父的墓门,顺势趴在地上。
无数的冷箭射出来,落雨一般钉在地上。
皇祖父的墓室很大,四周挂着夜明珠,温润的光盈满一室。云意缓了缓,才从地上爬起来,她没想到,这墓室,竟然有旁人。
一个戴着白狼面具的少年,随意地坐在地上,目光冷冷。
“你是谁?为何在这里?”云意愕然。
少年淡漠地反问:“你又是谁,为何在这里?”
“你是盗墓的?好大的胆子。”云意感觉到他没有杀意,注视着他黑黝黝的双眸:“能摸到这里,也算是有本事,有本事的人做什么不好,为何要偷鸡摸狗。”
少年似乎笑了:“比起我,你更像是偷鸡摸狗的人呢,小花猫。”
云意愣了愣,忽然想起自己一路摸索着走过来,方才又趴在地上,脸上肯定脏兮兮的。
怪不得这盗墓小贼要笑话她。
云意鼓着腮帮子,拿袖子擦脸,谁知她的衣裳也不干净,结果越擦越脏。
少年看着她笨拙的样子,掌不住笑了,声音如冰击玉:“小花猫快变成小黑猫了。”
“哼!”云意索性不擦了,目光落在夜明珠上。有了这夜明珠,她就能照明,据需往前走。可是,这夜明珠放得太高了,墙壁又光滑,她拿不到呀。
正想着,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眼前,少年不知合适走到她身旁:“给你。”
“不要。”云意还在气头上。
少年的冷漠的眼睛流露出浅浅的笑意:“帕子不要,那么夜明珠呢?要不要?”
云意转眸,杏眸在夜明珠温润的柔光中,莹莹可爱:“这么高,你能上去?”
“能。”少年直视她的眼睛:“我们做个交易罢。”
“什么交易?”
“我帮你拿夜明珠,你带我出去。”
“原来是困在这儿了呀。”云意嘲笑他:“能进来,却不能出去,你的本事,不过尔尔。”
少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云意的眼睛,云意笑不下去了,面上浮起红晕:“你老是盯着我做什么呢?”
因为,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眸子。
“抱歉。”少年垂下眼眸:“你独身一人,又没有武艺。出去的路上我还能保护你,这笔交易,你很划算。”
云意眼睫颤了颤,她知道少年说得对。少年虽是盗墓贼,全身上下却有一种干净清冽的气息,莫名让人放松警惕。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云意咬唇道:“若你能保护我,事后还有重赏,绝对比你盗墓得来的多很多。”
“你的父亲位高权重,且有钱。”少年语气幽幽,琢磨着她到底是哪位高官家的女儿。
云意笑了笑,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:“你拿夜明珠,咱们走罢。”
“咱们”这两个字,从她花瓣一般的嘴唇中吐出来,仿佛带着一股芳香。少年的呼吸不觉加深,眼眸浮动着小小一簇火焰。
“怎么了?”云意看他迟迟不动,便问。
“没什么。”少年定了定神,纵身一跃。云意直觉眼睛一花,待回神的时候,少年已经捧着夜明珠,落在她面前。
真是有些本事的。云意赞赏地点点头,从他手中接过夜明珠:“跟着我,我带你出去。”
温热的感觉一触即分,少女的肌肤与少年迥异,丝滑如绸。少年握了握拳,紧跟少女的步伐。她的身影如此娇小,他只要站在后面,就能完全覆住她。
夜明珠照着短短的一段距离,云意偶尔停下来思索方向,少年静默地站在她身后,并不催促,沉默得仿佛是一个影子。
“我们已经走到地宫尽头了,最后这里有一处无色无味的毒瘴,吸入太多会致人死亡,咱们怎么过去呢?”
“毒瘴气范围有多大?”
“快走也需要两刻钟,憋气憋不了那么久。”
少年挑挑眉尖:“你最多能憋多久?”
云意眨眨眼睛,试着憋了一次气,最后肯定地回答:“只能数到六十。”
那也太短了,不过,她憋气的样子很娇憨。少年眼角一弯,眸底微光流转。
云意晃了晃神,喃喃:“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。”
少年闻言愣住,他很少笑的。世间万物运转自有其规律,他静静地看着,喜怒哀乐难以牵动。今日与这少女在一起,他似乎笑了好几次。
这种感觉很陌生,很别扭,又很愉悦。
“你能憋多久?我是不是拖后腿了?”云意有些惴惴不安,这是最后一道坎了,越过去就是光明。
“没事,够用了,只不过我可能会有些冒犯,得罪了。”
云意还未来得及细问,腰间一暖,少年半抱着她,往前急奔。云意猛然抬头,映入眼帘的是凶恶的白狼面具和少年清隽的双眼。
“屏住气。”少年垂眸提醒她。
云意应了一声,忙忙地屏气。少年时而使轻功,时而快走,四周很安静,衬得两人心跳如鼓。
好想知道他长得是何模样呀,云意在心里说。
“到了。”少年放下云意,气息有些不稳。
“这么快?”云意看着眼前的雕花石门,一低头,发现少年有力的手臂还环着她。
“呃,抱歉。”少年倏忽退开,面具下的脸红得似乎要滴血。
云意掩饰着自己的羞赧,走到石门,按着记忆寻找到机关,摁下去。
大门轰然洞开,久违的光亮倾泻而入,将两人淹没。两人沐浴着光亮,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。
路已尽,两人的交易,结束了。
云意回身,看着挺拔如松的少年,咬咬唇,走到他面前:“你能摘下面具,让我看看你的脸么?”
游玩
日光在两人身上流转,似乎也在静静地等待。
少年眼睫如羽毛般颤动,低头凝视着少女期盼的目光,嘴唇微启。
“啊,您原来在这里,让奴才好找啊。”尖利的声音将暧昧的氛围一扫而空,云意猛然转身,看到了一群宫人和侍卫。
他们能找到她,说明母皇安全了?